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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幸在年輕時

住過巴黎,那麼巴黎會跟著你

一輩子,因為巴黎是一席

不散的饗宴

──海明威致友人,1950

 

海明威21歲時,帶著他的新婚妻子海德莉來到巴黎,正遇上巴黎最璀璨的年代,與眾多精彩人物相遇:葛楚史坦、龐德、費滋傑羅、喬艾斯、畢卡索等。同時,他大量閱讀、旅行、逛美術館和畫廊……這豐富的饗宴,他受益終生。

 

這本書記錄了這段「很窮卻很快樂」的日子。海明威當年流連之處,如今已成為巴黎地標,是所有嚮往巴黎者的朝聖指南。

 

 

[本書特色]

  • 旅居巴黎二十年、前巴黎文化中心主任暨淡江大學法文系副教授劉俐執筆翻譯。
  • 全新譯本,詮釋海明威簡潔、明快、精準的記者寫作風格。忠於原文風格、展現原著精神、最值得珍藏的名家譯本!
  • 內附海明威時期巴黎地圖,與重要景點攝影照片,帶你回返難忘的巴黎。
  • 精美裝幀、舒適版面與字級。

 

 

| 目錄 |

 

關於海明威

譯序  劉俐

序      海明威

附記 瑪麗‧海明威

 

  • 聖米榭廣場的一家舒適咖啡館
  • 史坦小姐的開示
  • 「失落的一代」
  • 莎士比亞書店
  • 塞納河畔各色人等
  • 沒有春意的春天
  • 嗜好的終結
  • 飢餓是一種心志鍛鍊
  • 福特與魔鬼的門徒
  • 一個新學派的誕生
  • 與帕辛相遇穹頂咖啡館
  • 龐德和他的「才子幫」
  • 奇怪的了結
  • 打上死亡印記的人
  • 謝普曼在「丁香園」
  • 邪惡的使者
  • 史考特‧費滋傑羅
  • 禿鷹不分食
  • 關於尺寸問題
  • 巴黎永遠寫不完

 

| 內容節錄 |

 

第一章
聖米榭廣場的一家舒適咖啡館
A Good Café on the Place St.-Michel
 
秋天剛過,一日之間天氣突然變壞了。夜晚我們得把窗戶關緊以防雨水打進來。護牆廣場(Place Contrescarpe)上的樹葉被寒風掃落殆盡,落葉就泡在雨水之中,風又把雨吹向停在終點站的那輛綠色大巴士上。行家咖啡館(Café de Amateurs)擠滿了人,熱氣讓窗戶上蒙了一層霧。這咖啡館陰沉且經營不善,是這一帶酒鬼聚集之處,我儘量避開。因為酒鬼渾身又髒又臭,一股宿酒的酸味兒。這家咖啡館的男男女女只要買得起酒,就終日沉醉酒鄉,他們買酒是以公升或半公升為單位的。咖啡館裡張貼著許多飯前酒的廣告,名稱稀奇古怪,很少人喝得起,頂多喝一點墊底,好繼續灌葡萄酒。女人喝醉了,被稱作「poivrottes」,就是「女酒鬼」的意思。
 
「行家咖啡館」是慕福塔街(rue Mouffetard)的污水溝。慕福塔街是一條狹窄擁擠、生意盎然的市集街,一直通到護牆廣場。那一帶的老公寓每層樓梯內都有一個蹲式廁所,糞坑兩側各有一個略略隆起的水泥腳蹲,以免房客滑跤。廁所穢物沖到化糞池裡,夜晚再由馬拉的水肥車來抽乾淨。夏日,所有窗子都開著,我們就會聽到抽汙水的聲音,還聞到刺鼻的氣味。水肥車漆成咖啡色和橘黃色,在月光下,它們駛入勒曼主教街(rue Cardinal Lemoine),那抽水肥帶著輪子的圓筒,簡直就像布拉格(Georges Braque) 的畫。「行家咖啡館」無人清理,牆上已經發黃的告示,明令嚴禁酗酒,違者重罰,但是告示破損模糊,無人理會,那些發著惡臭的顧客也照樣忠誠。
 
冬天幾場冷雨,整個城就驟然陷入陰鬱之中。散步時再也看不到高聳白色建築的屋頂,只剩街道上濕漉漉的一片黑,大門緊閉的鋪子、賣藥、賣文具、報紙,二流接生婆還有魏爾崙(Verlaine) 過世的旅館。我就在那家旅館頂樓租了一個房間寫作。

 

要爬六或八層才能到頂樓。上面非常冷,我知道要生個火讓屋子暖和起來,有多麼昂貴,那得要買一綑小樹枝,三把用鐵條捆好的短松木條,短得像半支鉛筆,用小樹枝引火,還要一綑半乾的硬木條,才能讓屋子暖火起來。然後我走到街的另一頭,在雨中眺望屋頂,看看煙囪是否冒煙、如何冒煙。結果一縷烟也不見,我想也許煙囪是冷的,根本生不了火,也許屋子裡都是煙,柴火都浪費了,錢也白花了。我繼續在雨中往前走,經過亨利四世高中(Lycée Henri Ⅳ)、古老的聖艾田杜蒙教堂(Church of St.-Etienne-du-Mont),還有寒風呼嘯的先賢祠廣場(Place du Panthéon)。為了躲雨,我轉向右側,最後從聖米榭大道背風的那一側走出廣場,再經過克呂尼博物館(Cluny) 和聖傑曼大道(Bd. St. Germain),終於來到聖米榭廣場上我熟悉的一家很好的咖啡館。
 
這是一家舒適怡人的咖啡館,溫暖、乾淨而且友善。我把雨衣掛上衣架晾乾,再把破舊不成形的氈帽放在長凳的架子上,點了一杯牛奶咖啡。服務生端了過來,我從大衣口袋裡取出筆記本和鉛筆,就開工了。我寫的是一個發生在密西根(Michigen)的故事。那日寒冬凜冽,冷風颼颼,故事裡的背景也是如此。我從童年、少年到成年時期都見過暮秋景色,有時換個地方要比在當地寫更好。我想,這就叫自我移植。而且這件事可能對人類和其他生物同等重要。
 
我故事裡的小夥子們在喝酒,我也覺得口渴,於是點了一杯聖詹姆士蘭姆酒(rum St.James)。冷天喝這種酒特別對味。我繼續寫,感覺通體舒暢,那上好的馬丁尼克島(Martinique)的蘭姆酒把我的身體和心靈一起暖和起來。
 
一個女孩走進咖啡館,獨自坐在臨窗的桌邊。她長得很漂亮,臉蛋清新有如一枚新鑄的錢幣──¬如果可以用柔滑的肌肉和雨水清洗過的皮膚來鑄錢幣的話。她的頭髮黑得像烏鴉的翅膀,俐落地一刀剪短,斜斜地遮住她的面頰。
 
看著她,讓我心神不寧,情緒高昂起來。但願能把她寫進我的小說,或者別的什麼作品裡。她挑了一個鄰街的座位,可以看到客人的進出。顯然她在等人,我繼續寫作。

 

故事自然流洩而出,我簡直來不及把它筆錄下來。我又點了一杯聖詹姆士蘭姆酒。每當我抬起頭或者用鉛筆刀削筆時,就會看那女孩一眼,任由那刨下來的捲曲筆屑落在酒杯下的碟子裡。
 
小美人,我看見妳了。不管妳在等誰,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妳,但此刻,妳是我的,整個巴黎都是我的,而我屬於這個筆記本和這支鉛筆。
 
我回頭寫作,沉浸在故事之中,全然忘我。現在是我在寫而不是它自己寫了。我沒抬過頭,忘了時間、忘了身在何處,也沒再點聖詹姆士蘭姆。似乎想也沒想,就對它失去了興趣。故事就這樣寫完了,精疲力盡。我把最後一段讀了一遍,然後抬頭尋找那個女孩,她已經走了,但願她是跟一個好男人走的。話雖如此,我仍有些悵然若失。
 
結束了筆記本中的故事,把本子放入外套的口袋內,然後向服務生點了一打葡萄牙生蠔和半瓶他們自家的白酒,每寫完一篇故事,我整個人被掏空了。亦喜亦悲,像是做完愛的感覺。我有把握寫了一個好的故事,但究竟有多好,要等第二天重讀一遍之後才能確定。
 
我吃著帶有濃重海味的生蠔。冰涼的白酒將生蠔些微的金屬味沖淡,只留下海的味道和鮮美的肉質。我飲盡殼裡涼涼的汁液,用清脆的白酒伴隨入胃。此時此刻那空洞的感覺一掃而空,我又興致勃勃地開始著手下一個計畫了。
 
既然天氣已經轉壞,我們可以離開巴黎一陣子,到一個乾燥飄雪的地方,看雪花從松林中落下,覆蓋道路和高聳的山坡。緯度高處,夜晚走路回家時,可以聽到雪地吱吱作響。在雷沙翁山(Les Avants) 下有一棟很棒的小木屋,供應膳宿,我們可以到那兒去,帶著我們的書,晚上暖暖地窩在床上,窗戶都敞開,滿天星光燦爛,那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搭火車三等車廂很便宜,那裏的膳宿比起我們在巴黎的花費也貴不了多少。
 
我可以退掉用來寫作的那個旅館房間,就只需要付勒曼主教七十四號的房租,那微不足道。我一直為《多倫多星報》寫報導,稿費也該到了。我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環境下寫稿,我們有錢去旅行。

 

也許離開巴黎,我才能寫巴黎,就像身在巴黎才能寫密西根。那時我不知道,時機還不成熟,因為我對巴黎的了解還不夠,不過終究我還是寫出來了。反正只要太太想去,我們就去。我吃完生蠔,喝完酒,付了咖啡館的帳單,就抄近路回到在聖傑耶夫丘(Montaigne St. Genevière)山頭上的公寓,一路淋著雨,這不過就是本地的壞天氣,影響不了我們的生活。
 
「這個計畫太好了,泰迪。」太太說,她有一張線條柔和的臉蛋。聽到我的計畫,她的眼睛和笑容都亮了起來,彷彿收到一個貴重的禮物。
 
「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呀 ?」
 
「妳想走的時候就上路。」
 
「哇!我想馬上就走。難道你還不知道 ?」
 
「我們回來時,也許天氣就好轉、晴朗無雲了,乾爽的冷可以很舒服。」
 
「我相信一定會好轉的。」她說,「你能想到去旅行,真是太好了。」
 
第八章
飢餓是一種心志鍛煉
Hunger Was Good Discipline
 
在巴黎這個地方,如果你吃得不夠飽,就特別容易餓,因為所有麵包店的櫥窗裡有那麼多誘人的糕點,而且餐廳外的行人道上也有人進餐,你可以清楚看到、聞到盤中的食物。如今我放棄了記者生涯,寫的東西在美國又乏人問津,如果跟家人說要在外面與朋友共進午餐,那麼最好的去處就是盧森堡公園。從天文臺廣場(Place de l’Observatoire)到沃吉哈街(rue de Vaugirard)這一路都不會看到、聞到任何食物。進入公園,可以去逛盧森堡美術館。當你空著肚子,餓得發昏時,所有畫作都會格外強烈、清晰而且更有美感。我是在飢腸轆轆的時候才對塞尚(Cézanne)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而且更真切地體會他是如何畫出他的風景畫的。我甚至猜想,塞尚畫畫的時候是否也在飢餓狀態?不過,我估計他是畫得太入神,忘了吃飯。人在失眠或飢餓狀態就會產生幻覺吧,雖不健康但頗有啟發性。後來我想,塞尚所感受的應該是另一種飢餓。
 
走出盧森堡公園,沿著狹窄的費武街(rue Férou),就到了聖許畢斯廣場(Place St.-Sulpice)。那一帶仍然沒有餐廳,只有安靜的廣場、長凳和樹木,還有一座獅子噴泉。一群群鴿子在石板路上踱步或乾脆站在主教雕像上。廣場北邊有個教堂,還有很多賣宗教用品和祭袍的店鋪。

 

從廣場往河邊走,這就無可避免的會經過賣水果、蔬菜、葡萄酒或麵包、糕餅店。不過,只要小心選擇路線,從右邊繞過灰、白石頭的教堂,走到歐德翁街,再向右轉就到了莎士比亞書店。這一路見不到太多賣食物的店鋪,歐德翁街上沒有餐廳,一直到廣場上才有三家。
 
待你走到歐德翁街十二號,飢餓感已經被壓制住了,感官卻出奇敏銳,連照片看起來都不一樣了,而且會看到以前從沒看到的書籍。
 
「你太瘦了,海明威。」希微亞會說,「你吃得夠嗎?」
 
「當然夠。」
 
「今天午餐吃了什麼?」
 
我的胃都要翻了,只能說:「我正要回去吃飯呢。」
 
「三點鐘吃午餐?」
 
「我沒意識到已經這麼晚了。」
 
「亞迪安 前幾天說要請你和海德莉吃晚飯,還想請法格(Fargue) ,你喜歡法格吧?也可以找拉博 ,我知道你喜歡他,或者請其他你們喜歡的人也可以,你回去跟海德莉說一聲,行嗎?」
 
「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來發一封快信給她,你也不要工作得太辛苦了,要好好吃東西。」
 
「好的。」
 
「快回去吧,不要耽誤了午餐。」
 
「他們會留給我的。」
 
「不要吃冷的東西,快回去吃頓熱的。」
 
「有沒有我的信?」
 
「好像沒有,我去看看。」
 
她去看了看,找到一張字條,很高興的樣子,隨即打開書桌的一個小櫥。
 
「這是我不在的時候送來的,」她說。是一封信,沈甸甸的,像是裝著錢。
 
「是魏德考普(Wedderkop)寄來的」希微亞說。
 
「那就是《綜觀》(Des Querschnitt)雜誌 。你見過魏德考普嗎?」
 
「沒有,不過他來找過喬治(George) ,他會見你的,別擔心,或許他想先把錢付給你。」
 
「總共是六百法郎,信上說還會給我更多。」
 
「幸好你提醒我去看一下,親愛的好好先生。」
 
「真是好笑,德國竟是唯一買我作品的地方,只能賣給魏德考普和《法蘭克福日報》(Frankfurter Zeitung)。」
 
「可不是?不過你無需擔心,你還可以把小說賣給福特。」她調侃道。
 
「一頁稿紙三十法郎,假定每三個月給《跨大西洋評論》(The Transatlantic)寫一篇,每篇故事五頁,三個月就是一百五十法郎,一年六百法郎。」
 
「但是,海明威,別管小說現在能給你賺多少錢,最重要的是你能寫小說。」

 

「我知道我能寫,問題是沒人買,自從我離開報社,還沒有任何進帳。」
 
「會有人買的。你看,這不就是匯錢來的?」
 
「抱歉,希微亞,我不該說這些的。」
 
「有什麼好道歉的?我們談什麼都行。你難道不知道,每個作家一肚子牢騷?但是你要答應我,少操心、多吃點。」
 
「我答應。」
 
「那就回去吃午飯吧。」
 
離開書店,走到歐德翁街上,我對自己非常不齒,竟然在人前發牢騷。寫作是我自己的選擇,這種行為實在太丟人。我不應該省掉一餐,大可買一大塊麵包果腹,可以享受金黃色的美味脆皮,但少了點喝的,嘴裡未免乾了點。你這可惡的牢騷鬼、卑劣虛偽的聖人、殉道士,我咒罵自己。是你自己心甘情願放棄記者工作。你有信用,希微亞會借錢給你的,她已經借了好幾次了。下一次你又要在別的地方妥協了。飢餓有益健康,肚子餓的時候照片看起來的確好很多。吃當然是件好事,但你的下一頓在哪兒?
 
就在力普(Lipp’s) ,這就是個有得吃也有得喝的地方。
 
我快步走到力普,所經之處,我的胃、我的眼、我的鼻都沒閒著,這就使這段路程更加有趣了。小酒館裡人還不多,我在靠牆的長凳坐下,背後有面鏡子,面前有張桌子,服務生問我是不是來杯啤酒,我點了一公升的大杯啤酒,還點了份洋芋沙拉。
 
冰涼的啤酒,喝來舒暢極了。橄欖油拌沙拉很有嚼勁,浸在橄欖油裡格外美味。我在洋芋上遍灑胡椒粉,撕下麵包浸在橄欖油裡吃,又一口氣喝了幾口啤酒,這才把速度放緩。吃完洋芋又加點了一份,還點了一種短臘腸(Cervelas),比法蘭克福腸(Frankfurter)粗,但長度只有一半,上面還塗了一種特別的芥末醬。
 
我用麵包把橄欖油和醬料都抹了個乾淨,一邊慢慢喝啤酒,直到酒已經不冰了,才一口喝盡。又點了一種小杯啤酒,看著它倒在杯裡,好像比大杯的更沁涼。我一口喝掉半杯。

(未完待續)

 

| 作者簡介 |

海明威 Ernest Hemigway(1899-1961)是一位高度自律的作家,一生沒有停過筆。他的小說造就了眾多好萊塢經典(戰地鐘聲、戰地春夢、雪山盟、老人與海等等),電影也使海明威文名遠播。但他卻不是一個守著書房的文人,他喜歡冒險、釣魚、爬山、滑雪、打獵、鬥牛,兩次投入世界大戰,還參加過西班牙內戰,釣過七米多長的大魚。有過四位妻子和眾多情人,沉迷於酒精和雪茄。他的人生比他的小說更精彩,功成名就(先後得過普立茲和諾貝爾文學獎),他用自己選擇的方式,離開了人世。

| 譯者簡介 |

劉俐,東海外文系畢業,巴黎第七大學博士,曾任駐台灣駐巴黎文化中心主任、淡江大學法文系副教授。譯有《異鄉人》、《小王子》、《哀悼日記》、《印度之歌》、《劇場及其複象》等。
 

巴黎,不散的饗宴:海明威的巴黎歲月(最值得珍藏的名家譯本) A moveable feast

HK$117.00價格
  • 作者 | AUTHOR

    海明威Ernest Hemigway

  • 出版社 | PUBLISHER

    商周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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