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獨裁者緊握專政,剝奪人民應有的權利與尊嚴;
政客與金融鉅子們暗地私通,在金融海嘯中葬送人民權益。
今日,網際網絡成為人民憤怒的出口、希望的泉眼;
在自由的網路空間中,他們拉起雙手,重新找到與強權搏鬥的勇氣。
當代網路社會研究權威、左翼思想大師曼威•柯司特以清楚的脈絡與犀利的筆鋒綜覽2010年後網路社會運動的串連與發酵——為讀者開啟一扇通往新民主社會的大門。
十年前,反抗的星火從網路上點起
2009,冰島「廚具革命」
2010,突尼西亞「突尼西亞革命」
2011-14,阿拉伯世界「阿拉伯之春」
2011,西班牙「憤怒者運動」
2011,美國「占領華爾街」
2013,烏克蘭「親歐盟示威運動」
2014,台灣「太陽花學運」
2019,法國黃背心、香港反送中、加泰隆尼亞獨立運動、印尼反惡法、印度智利黎巴嫩厄瓜多等世界各地示威反抗……
十年後,運動的星火仍延綿不絕
目錄
2015年新版序
2012年致謝
開章:連結個體、創造意義、爭奪權力
革命的序曲:一切從這裡開始
突尼西亞:「自由與尊嚴的革命」
冰島的廚具革命:從金融崩潰危機,到群眾外包(失敗)的新憲法
北風與南風:引發社會變革的跨文化槓桿
埃及革命
埃及革命中的流動空間與地方空間
政府當局如何回應由網際網絡促成的革命:全國大斷網
究竟是誰在抗議,他們在抗議什麼?
革命中的女性
伊斯蘭問題
「革命會繼續下去」
理解埃及革命
尊嚴、暴力、地緣政治:阿拉伯世界的革命與敗亡
暴力與國家
數位式革命?
2014年後記
開枝散葉式的革命:西班牙的「憤怒者」運動
一場自我散播的社會運動
「憤怒者」究竟想要什麼?
運動中的言論
在實踐中重塑民主:一場沒有領袖,由大會帶領的運動
從審議到行動:暴力的兩難
一場反對政治體制的政治運動
一場開枝散葉式的革命
占領華爾街:拾起世間的鹽
憤怒、雷聲、星星之火
星火燎原
網絡化的運動
實踐直接民主
一個沒有需求的運動:「過程就是我們要傳達的訊息。」
以暴制非暴力運動
占領運動達到了什麼成果?
世間的鹽
網絡社會運動:一種全球趨勢?
概述
舊世代土耳其與新世代土耳其之爭:2013年6月,蓋齊公園保衛抗爭
挑戰國家發展模式,譴責政治腐敗:2013至2014年,巴西
超越新自由主義:2011至2013年,智利學生運動
反對傳媒與國家的狼狽為奸:墨西哥「#我是132」運動
網絡社會運動與社會抗爭
改變社群網絡的世界
網絡社會運動:一種新興的模式
網際網絡與自主文化
網絡社會運動與政治改革: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網絡社會運動與政治變革
概論
從全球視角看正當性危機與政治變革
從內部去挑戰失敗的義大利議會民主:畢普・格里洛與他的五興運動
網絡社會運動對政治體制的影響
占領思想,而不是國家:美國占領運動後的憂鬱
街頭、總統和未來的總統:巴西的公民抗議和總統選舉
土耳其社會的政治分裂:世俗運動和伊斯蘭政治
重塑政治,顛覆兩黨霸權:西班牙的「我們可以」黨
推動政治變革的槓桿?
超越憤怒,希望長存:網絡社會運動的生與死
附錄:改變世界的網絡社會
| 內容節錄 |
抗議與警察打人的影像在網際網絡上擴散,同時全國各城市都在呼籲民眾站上街頭與廣場,從中西部省分開始,蔓延到首府突尼斯。那些在臉書、YouTube、推特上的自由討論,和實體占領的街頭連結在一起,創造一個混合虛擬與現實的自由公共空間。這個公共空間是突尼西亞革命的重要特徵之一,並為其他國家的社會運動埋下了伏筆。在首都,出現了數百輛汽車集結而成的車隊。2011年1月22日,自由護衛車隊(Qâfilat al-hurriyya)從西迪布濟德與曼澤布扎艾欣(Menzel Bouzaiane)來到突尼斯市舊城區(Tunis Medina),要求臨時政府領袖穆罕默德・甘努奇(Mohamed Ghannouchi,該政府在人事與政策上顯然延續本・阿里政權的安排)辭職。當天,抗議群眾占領了卡斯巴(Kasbah)中心的政府廣場(Place du Gouvernement),該國大部分政府部門都位於此,群眾的占領象徵了人民的力量。人們搭起帳篷、組織常設論壇,每天激烈地辯論到深夜,有時候一場討論甚至會持續兩週。他們錄下辯論過程,上傳到網際網絡。但他們與外界的溝通管道不單侷限於網際網絡。他們在廣場牆上貼滿阿拉伯文、法文、英文標語,希望其他國家能聽見他們爭取權利的呼聲與心願;他們反覆高頌著口號,高唱抗議歌曲,最常唱的歌詞,是國歌中最著名的「如果有一天人民想活下去,命運就必須給予回應」(Idhâ I-sha ‘bu yawman arâda I-hayât, fa-lâ budda an yastadjiba al-qadar)。在沒有人指揮的情況下,許多非正式組織自發擔起運送物資的任務,並訂立廣場辯論的基本規範:有禮、尊重、不可以大吼大叫、禁止長篇大論,讓每個人都有時間發表意見,以免排擠他人運用這個新生的言論自由的機會。抗議群眾自己組成一個柔性的監督網絡,確保人們尊重這些規則,並且保護營地免於暴力威脅,不受外界或內部人士的挑釁。過程中還是發生了警察暴力事件。警方曾將占領群眾數次驅離廣場,但民眾分別在2011年2月20日與4月1日再度回歸占領廣場。人們在廣場討論所有問題:拒絕腐敗的政府、落實真正的民主、建立新的選舉制度、捍衛地方自主權與反對中央集權;除此之外,也要求更多工作機會以及改善教育環境,因為大部分年輕示威群眾都是失業者。
而且由於本・阿里進行不正當交易的外交電報在維基解密(WikiLeaks)中曝光,抗議群眾也對他第二任妻子特拉貝西(Trabelsi)家族掌控該國政經大權一事感到憤怒;此外,還討論伊斯蘭信仰是否能在道德上制衡貪腐與濫權的問題。然而這並不是一場伊斯蘭社運。伊斯蘭主義(Islamist)的勢力在抗議群眾中相當強大,但這只是因為整個突尼西亞社會中原本就有大量民眾受到伊斯蘭政教合一的傳統影響。在整場社運中,世俗主義(secularism,即政教分離)與伊斯蘭主義和平並存,沒有任何重大衝突。事實上,從參與社群的特質來看,這是一場突尼西亞的民族主義運動:抗議群眾高舉國旗唱起國歌,要求建立合法政府,反對過去殖民強權(尤其是法國和美國)援助的非法政權侵占國家。它既不是伊斯蘭革命,也不是茉莉花革命(西方媒體不明就裡的給它取了這個詩意的名字,但其實這是本・阿里在1987年發動政變時最初的名字!)。用抗議群眾的話來說,這是一場「追求自由與尊嚴的革命」(Thawrat al-hurriya wa-I Karâma)。因為受到國家體制的羞辱而開始爭取自己的尊嚴,是讓民眾上街抗議的重要情感動力。
至於抗議群眾包含哪些人?在持續幾週的示威之後,可以說突尼西亞各個社會階層都走上街頭,其中專家學者的身影相當突出。此外,大多數抗議群眾都認為應該讓獨裁政權下臺。不過在大多數觀察者眼中,發起這場運動以及在抗議活動中扮演大部分重要角色的,主要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失業青年。雖然當時突尼西亞的失業率是13.3%,但年輕的大學畢業生失業率卻高達21.1%。就像其他阿拉伯國家一樣,受過教育的青年缺乏機會的現象,成為突尼西亞革命的溫床。另外一個重要因子,則是在參與人數達到一定規模時,工會所扮演的重要角色。雖然突尼西亞總工會(Union Generale des Travailleurs Tunisiens, UGTT)的領導階層(尤其是祕書長阿姆德森・傑拉德〔Abdeslem Jrad〕),因為與既有政權關係密切而缺乏正當性,但底層會員與中階幹部卻藉此機會提出自己的訴求,並發動一系列罷工,讓國家擺脫當局的統治。至於既有反對黨則被社運分子忽視,整場運動中也沒有出現任何組織。抗議群眾自己在不同時間地點,選出該次行動的臨時領導,大部分的領導人只有二十多歲或三十出頭。雖然整場運動橫跨不同世代,但年輕的參與者彼此之間建立了信任。
就像臉書上的這篇發文,清楚說出當時某些人的心聲:「大部分的政客都滿頭白髮、包藏黑心。我們需要的人,應該仍有一頭黑髮和一顆雪白之心。」
為什麼這場社運能夠這麼快推翻一個穩定的獨裁政權?這個政權以民主體制的空殼作為掩護;擁有鋪天蓋地的社會監控系統(直接或間接聽命於內政部的人民,高達全國的1%);還有好幾個西方強權在背後撐腰。而且之前發生的社會鬥爭以及反抗跡象,也都被當局相對輕易地迅速鎮壓。2009年的本加爾丹(Ben Guerdane)及2010年加夫薩(Gafsa)的磷礦礦坑都曾發生工人階級的激烈鬥爭,但都在暴力鎮壓下得到控制,許多人因此死傷或被捕,抗議者則被刑求、監禁。在該國,街頭抗議也相當少見。我們知道,革命的導火線是穆罕默德・布瓦吉吉的犧牲;但星星之火是怎麼燒遍整片草原的?這場革命是如何擴散?為何能夠蔓延開來?
許多全新、獨特的條件,讓突尼西亞民眾得以在2011年成功掀起革命,並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其中最重要的角色之一就是網際網絡與半島電視臺(Al Jazeera)。整場革命的觸發、擴大與整合都相當仰賴這些媒體,它們讓人民,尤其讓年輕人得以表達自己的憤怒。當然,所有的社會起義(突尼西亞也不例外)都源於人民對於惡劣經濟、社會、政治環境的抗議,例如失業、高物價、不平等、貧窮、警察濫用暴力、缺乏民主、審查制度、貪汙腐敗,這些已遍布全國成為常態的問題。但在這些客觀條件下,人民萌生了情緒與感受(憤怒之情經常是因為羞辱而產生的),而讓一個個人民自發性地挺身而出,讓年輕人利用平常生活和表達自我的網絡進行抗議。這些網絡當然包含網際網絡上的社群網絡與手機網絡;同時也包含這些人的社交網絡,例如親朋好友,以及某些足球俱樂部的夥伴,大部分都位於現實世界中。線上的社群網絡以及線下的社交網絡連結在一起,形成抗議活動的發源地。因此,如果網際網絡文化沒有事先存在,這場革命就無法發生。網際網絡文化包括部落客、社群網絡,以及網際網絡行動主義(cyberactivism),例如2011年被監禁,後來死於獄中的記者部落客珠海爾・葉夏維(Zouhair Yahiaoui);在部落格上批評政府,並因揭露政府不法行為而被判入獄的穆罕默德・阿波(Mohamed Abbou, 2005)與西姆・包迪爾(Slim Boukdir, 2008)。
即便有審查和打壓的力量,依然擋不住這些自由的聲音在網際網絡上散播開來,而政府無法掌控的衛星電視臺——尤其是半島電視臺——更變成他們的強大盟友。公民記者和半島電視臺是相輔相成的好夥伴,前者用手機上傳照片和資訊到YouTube上面,後者則將這些公民新聞傳播給一般民眾(40%的市中心突尼西亞人觀看半島電視臺,因為官方電視臺已經成為落伍的政府宣傳工具)。在革命的那幾週,半島電視臺與網際網絡的這條連結,無論對於突尼西亞還是阿拉伯世界都非常重要。半島電視臺甚至設計了一個程式,讓民眾不需要複雜的設備,直接用手機連到他們的衛星。推特則成為討論事件與聯絡行動的重要工具。示威群眾在推特上使用#sidibouzid主題標籤代表突尼西亞革命,進行相關辯論交流。根據洛坦等人對於阿拉伯革命中資訊流動的研究(Lotan et al., 2011: 1389),「部落客是將突尼西亞報導出來、散播出去的重要角色。他們比任何其他平臺更容易吸引受眾一起互動。」
在思考網際網絡對於訊息傳播和聯絡行動的影響時,我們也不能忘記,突尼西亞是整個阿拉伯世界網際網絡與手機使用率最高的國家之一。2010年11月,67%的城市人口有使用手機,37%的人可以上網。2011年初,該國20%的網際網絡用戶使用臉書,這個比例是摩洛哥(Morocco)的2倍、埃及(Egypt)的3倍、阿爾及利亞(Algeria)與利比亞(Libya)的5倍、葉門(Yemen)的20倍。而且都市人口,尤其是都市青年使用網際網絡的比例,又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人們的年紀、教育程度與使用網際網絡的程度之間有直接關係。沒有工作的大學畢業生是突尼西亞革命的關鍵角色,他們經常上網,有些還會利用網際網絡適合溝通的特色來發起社運、擴大運動規模。網際網絡的溝通自主性,讓影片、對話訊息、歌曲以病毒方式傳播開來,讓人燃起怒火、激起希望。例如斯法克斯(Sfax)著名饒舌歌手「將軍」(El General)譴責獨裁統治的歌曲〈總統先生〉(Rais Lebled)就在社群網絡上爆紅。「將軍」後來當然被捕了,但抗議群眾卻因此更為憤怒,增強他們爭取「政治完全轉型」的決心。
由此可知,突尼西亞革命看來明顯匯集了三個獨特的特徵:
1. 有一群活躍的失業大學畢業生,捨棄所有傳統、正式的領導方法,以新的方式領導這場革命。
2. 過去十幾年來,一直有某種強大的網際網絡行動主義公開批評政府。
3. 該國人民的網際網絡使用率(包括在住家、學校、網咖上網)相對較高。
這三個因子交織而成的線索,讓我們更能了解突尼西亞為什麼會成為阿拉伯世界新形態網絡社運的先驅。(未完待續)
| 作者簡介 |
曼威‧柯司特 Manuel Castells,任職於洛杉磯南加州大學安能堡傳播學院、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社會學與社區規劃系所名譽教授、麻省理工學院與牛津大學客座教授、劍橋大學聖約翰學院榮譽院士。至今已出版二十七本著作,包括翻譯成二十二種語言的《資訊時代:經濟,社會 與文化》(The Information Age: Economy, Society, and Culture)三部曲與《資訊交流的力量》(Communication Power)。柯司特是美國政治與社會科學學會、英國國家學術院、墨西哥科學研究院與西班牙皇家經濟研究院會員,也是歐洲研究理事會與歐洲創新科技研究院創辦委員,並於2011年獲頒伊拉斯謨獎;2012年獲挪威國會郝爾拜獎;2013年獲國際巴爾贊基金會巴爾贊社會學獎。
| 譯者簡介 |
廖珮杏,自由譯者。偏好議題性的人物故事,從中探討機制縮影、價值與文化衝突等結構問題。譯有《緬甸詩人的故事書》、《中國的靈魂》(合譯)、《重返天安門》等書籍,以及《電馭叛客2077》(合譯)遊戲。
E-Mail: peixingliao@gmail.com
劉維人,自由譯者。喜歡形上學、社會科學、心智哲學、遊戲。譯有《反民主》、《暴政》、《不穩定無產階級》等,並參與討論當代民主、經濟民主、公共溝通等問題。
E-Mail: warren1_liu@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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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與希望:網際網絡時代的社會運動
作者 | AUTHOR
曼威‧柯司特 Manuel Castells
出版社 | PUBLISHER
南方家園書號 | ISBN
9789869772266
出版日期 | PUBLICATION DATE
2020/05/06
出貨地 | PLACE OF DEPARTURE
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