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薛丁格貓」思想實驗為人熟知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薛丁格,
不只是量子力學的奠基者,
更啟發DNA結構的生物學發現,
還是鑽研奧義書、叔本華與斯賓諾莎的哲學家,
對「自我」、「世界」、「意識」等課題有著獨到見解。
東華大學物理學系副教授
黃玉林 翻譯、導讀
薛丁格是二十世紀最偉大、也最謙虛的天才。寫於1960年的手稿〈我的人生〉,是向來不喜談論自己的薛丁格,唯一一次細述生平。讀者可藉此瞭解是怎樣的知識養成,讓他的興趣不僅限於物理學與數學,更包括生物學與哲學。
〈我的世界觀〉出版於1961年,由兩篇文章構成,分別寫於薛丁格學術生涯初始與退休之後,雖然中間間隔了35年,但它們彙整了他對世界本質的哲學觀點。薛丁格的世界觀源自印度的吠檀多哲學,認為只存在著一個單一的意識,我們都是它的不同面向,並進而推演出一種敬畏生命的倫理學立場。
論者指出,薛丁格的理論物理學創見,其源頭可能正是他的哲學思索。
突然將你從虛無中喚來享用這個壯觀、無視於你的奇景的那個東西,它是什麼?也許一百年前,另一個人坐在這個地方,像你一樣懷著敬畏和渴望,仰望著山上餘暉漸退的積雪。他和你一樣感受痛苦和喜悅。他是別人嗎?難道不是你自己嗎?
薛丁格最知名、譯為最多語言的作品之一。
——《維也納日報》(Wiener Journal)
精確科學的實踐者薛丁格,對哲學的驚奇所做的動人沉思。
——《新聞報》(Die Presse)
| 目錄 |
譯者前言及導讀 知識、倫理學與形上學 黃玉林
我的人生
我的世界觀
前言
尋找出路
一 關於一般形上學
二 令人失望的歷史回顧
三 哲學的驚奇
四 問題:自我—世界—死亡—多元性
五 吠檀多的基本觀點
六 科學思想的通俗導論
七 關於非多數的其他方面
八 意識、有機的、無機的、記憶
九 關於成為有意識
十 關於倫理法則
何謂真實?
一 放棄思維與存有或精神與物質二元論的理由
二 我們只能以語言的理解領悟世界的一體性
三 關於溝通的不完美
四 同一性學說:光與影
五 令人驚奇的兩種情況:偽倫理學
| 內容節錄 |
〈我的人生〉說明
薛丁格以謙虛聞名。在不得不談論自己的情況下,他總是感到不自在,例如在他一九二九年普魯士科學院(Preußischen Akademie)的就職演說裡,他以這樣的一句話開場:「首先,請容許我盡可能簡短地恪盡學術就職演說所要求的令人不安的一項義務,那就是談論我自己。」
另一次可一窺薛丁格自述的機會出現在一九三一年。他接受了英國《觀察家》(Observer)的訪問,讀者因而得知,薛丁格原本計畫就讀工程課程,但表現幾何學的學分要求讓他打消念頭。這位當時已卓然有成的物理學家還透露,他內心最深的願望是成為詩人:「我並不必要給人留下我只對科學感興趣的印象。事實上,我早年的願望是成為一名詩人。但我很快意識到,詩歌很難用以糊口。另一方面,科學卻能給我一份事業。」
後來又出現幾次薛丁格可以談論自己的機會,包括一九三三年的諾貝爾獎授獎典禮,但他始終不太情願。據說他曾這樣解釋,他對自己沒有看重到會覺得有必要坐下來費力寫下自己過往的地步。
不過,一九六〇年初,他決定開始進行自傳這件惱人的工作。因為他終於確信自己無法逃避此事,而他應該就是最瞭解他自己的人。於是薛丁格開始記錄他在長達數週的重病期間的所思所想。不過,他認為,在他那個世代中,關於戰爭和移民的書寫已經夠多了,而他的科學工作也算得上是眾所周知,因此,他把焦點放在對他的人生和思想具有決定性影響的人物和事件。他以自己慣有的清晰、偶爾反諷的簡潔文風,將這些人與事描繪在三十頁的手稿中。
在一封一九六〇年十月二十五日的信函後記裡,薛丁格就「我的人生」這篇自傳向他的朋友索科爾(Franz Theodor Csokor)提出請求:「我希望在標題中以此為名:艾爾溫‧薛丁格。和平功勳勳章。」
本說明根據奧地利數學家,數學史學家迪克(Auguste Dick)所寫之專文,見Erwin Schrödinger, Mein Leben, meine Weltansicht, dtv, 1985, S. 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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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吠檀多的基本觀點
讓你的精神攀上巔峰如焰火般翱翔
比喻和意象便已足矣
歌德
因此,對於哲學來說,真正的困難在於進行直觀與思考的個體在空間和時間上的多樣性。如果所有事件都只在一個意識中發生,那麼整個事態就會非常簡單。這樣就會有某種可被發現的、根本上是給定的某種東西,這種東西——附帶地說,不論它的性質為何——不太可能會給我們帶來比我們目前實際上已有的更大的困難。
我不認為,透過我們智性裡的邏輯思考可以獲得這個癥結的解決方案,但是用語言表達它倒是很容易,也就是:我們感知到的多元性只是表象,事實上它根本不存在。吠檀多(Vedanta)哲學試圖用一些類比來說明它這個基本教義,其中最為人樂道的類比之一是用水晶來比喻。水晶能將僅是單一存在的物體呈現為數百個小映像,但物體並未因此真的變成許多個。我們今天的理智人不習慣接受圖像式類比作為哲學知識的有效手段,我們堅持邏輯演繹。但是,與此相對,藉由邏輯思維也許可以至少讓人瞭解,透過邏輯思維來掌握現象的根本應該是非常不可能的,因為邏輯思維本身就屬於現象,而且完全受囿於其中;在這種情況下,不禁要問,我們是否因此就必須放棄對事物採用形象、比喻式的直觀見解,只不過因為它的正確性無法得到嚴格的證明。在很多情況下,邏輯思維總是將我們帶到某處,然後棄我們於不顧。對於無法直接推斷、但似乎是因為這種邏輯思維方式引申而至的領域,假如我們能夠做出適當的增補,使這種思維方式不再走向漫無邊際的絕境,而是收斂到此領域的某個中心所在,如此,對於我們的世界圖像,將會是彌足珍貴的完整補充。它的價值不再只是根據邏輯的必然性與明確性作為判準,儘管它們是我們增補的出發點。在成千上百的案例中,自然科學都是以這種模式操作,且早已視之為理所當然。
稍後我們將特別藉由指出現代思維的許多個別思路,來嘗試說明吠檀多基本見解的支持根據。這些現代思維的個別思路正是朝向它收斂的。不過,先讓我勾畫出一個具體體驗圖像作為例子,它將有助於我們的理解。其中,下文一開始所描述的特定情境,可以合理地被任何其他情境所取代。它只是提醒我們,這樣的事物需要的是被體驗,而不僅僅是被智性地認知。
假設你坐在阿爾卑斯高山鄉村一條小路旁的長凳上。你的周圍都是間雜著岩石的草坡,山谷對面上有一片灌木叢碎石地。森林覆蓋的山脈在山谷兩側陡峭高升,直到沒有樹木的高原草地;而在你眼前從山谷深處升起尖頂上積雪的巨碩高峰,它有柔軟白雪環抱的山腰和稜角銳利的岩脊,此刻正好被落日的最後一道光芒籠罩在溫柔的玫瑰紅暈裡,被透明、清澈的淡藍色蒼穹美妙地襯托出來。
如你眼睛所見的所有這些景色——根據我們一般的見解——除了微小的變化,在你來之前已經存在了數千年。再過一會——不用很久——你就不在了,而森林、岩石和天空將在你之後的幾千年裡在那兒亙古不變。
突然將你從虛無中喚來享用這個壯觀、無視於你的奇景的那個東西,它是什麼?你存在的所有條件幾乎和岩石一樣古老。幾千年來,男性一直在努力、受苦、繁衍,女性在痛苦中分娩。也許一百年前,另一個人坐在這個地方,像你一樣懷著敬畏和渴望,仰望著山上餘暉漸退的積雪。像你一樣,他是男人所生,也是女人產下的。他和你一樣感受痛苦和短暫的喜悅。他是別人嗎?難道不是你自己嗎?你的這個自我是什麼?必須附加什麼條件,這個被生下的才能是你,恰恰好是你,而不是——別人。這個「別人」到底應該有什麼清楚、具體的自然科學意涵呢?如果現在是你的母親的那個她和別人在一起,生了一個兒子,而你的父親也做了同樣的事,你還會成為你嗎?或者你活在他們裡面,在你父親的父親裡……幾千年前早已如此?就算是這樣,那麼你為什麼不是你的兄弟,為什麼你的兄弟不是你,為什麼你不是你的堂兄弟呢?在客觀上相同的情況下,是什麼讓你發現如此固著的差異——你和別人的差異?
在這樣的直觀和思考下可能會發生的是,我們可能會忽然發現吠檀多基本信念的深刻理據是很有道理的:這個單元,這個你稱之為你所有的認知、感覺和意願,不可能在不久之前才在一個可給定的瞬間從虛無中湧現出來;相反地,這種認知、感覺和意願本質上是永恆、不變的,而且在數量上只是所有人之中的同一個,也就是在所有能感知的生物中的同一單一的個。但也不是說,你是一個永恆、無限的存在的一部分,或者是其中一個面向或它的一種變化態,就像斯賓諾莎的泛神論主張的那樣。因為若是這樣仍然留下同樣的不可思議:你是哪個部分、哪個面向?什麼使它們客觀上有別於其他的部分與面向?不,是因為這以一般理性看來是如此不可思議:你——以及所有其他有意識的生物就其自身而言——是全部中的全部。因此,這個你所活出來的你的人生,也不只僅僅是整個存在的一部分,而是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整個存在。只是,這個整體並不是像一眼就能看出全貌那樣構成的——這就是正如我們所知,婆羅門用神聖、神祕卻又那麼簡單且那麼清晰的格言所表達的:這就是你(Tat twam asi)。或者,也可用如下話語來表達:我在東方也在西方,我在下面也在上面,我是整個世界。
這樣的話,你大可讓自己平躺在大地上、緊貼其母體基地,擁抱無疑的堅信:你與她合而為一,她與你合而為一。你和她一樣基礎牢固、堅不可摧,其實是更牢固、更堅不可摧千倍。有多麼肯定地,明天她會將你吞噬,就有多麼地肯定,她會將帶你重生投入新的奮鬥和痛苦。而且不僅僅是有朝一日;就在此刻、今天、每天她都孕育出你,不是一次,而是成千上萬次,就像她每天吞噬你。因為這是永恆且只有當下的、單一且同一的這個此刻,這個當下是永無止境的唯一。
對這個真理(行動中的個人只有很少機會意識到)的直觀,正是任何道德上有價值的行動之基礎。這個真理讓情操高尚的人,在為了一個被斷定或相信為良善的目的行動時,不會盲目地賭上生命。而是——在極罕見的情況下——即使在沒有個人拯救的希望下,也能心安理得地犧牲。這個真理——在也許更罕見的情況下——將引領善行者之手,使他即使在沒有來世報償的希望下,也能為了減輕他人的苦難,而願意自己承受失去的傷痛。
(未完待續)
| 作者簡介 |
艾爾溫‧薛丁格Erwin Schrödinger,1887年生於奧匈帝國維也納附近的埃德伯格(Erdberg),1906年至1910年在維也納大學學習物理與數學,1910年取得博士學位。
1926年提出薛丁格方程式,奠定了量子力學的基礎。1933年,薛丁格與英國物理學家狄拉克(Paul Dirac)因他們對量子力學的貢獻而共同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他用以說明量子力學在宏觀條件下的不完備性的「薛丁格貓」思想實驗,甚至成為一般人耳熟能詳的概念。
在頂尖物理學家之中,薛丁格以其學養的深度與廣度著稱。他的著述觸及物理學的許多面向,包括統計力學和熱力學、電介質物理學、色彩理論、電動力學、廣義相對論和宇宙學,並嘗試建立統一場論。薛丁格也在1944年發表了生物學的經典巨著《生命是什麼?》(What is Life?),他在該書從物理學的角度探討遺傳學的問題;當時正值分子生物學起步之際,日後發現DNA結構的華生(James Watson)與克里克(Francis Crick)以及生物學家古爾德(Stephen Jay Gould)都深受其啟發。
薛丁格年輕時廣泛閱讀叔本華作品,深受其影響並進而接觸到奧義書的學說。同時,他也鑽研斯賓諾莎的作品。他曾表示,自己內心最深的願望是成為詩人;在開始學院生涯時,他原本打算一邊講授理論物理學,一邊研究哲學,但未能如願(詳見本書)。薛丁格在哲學的涉獵範圍包括古代和東方哲學、倫理學和宗教等,尤其對意識、心物二元論、感官知覺、自由意志與客觀實在等主題感興趣。
1961年,薛丁格因肺結核病逝於維也納,死後葬於奧地利的阿爾卑巴赫(Alpbach),墓碑上刻著薛丁格方程式。
| 譯者簡介 |
黃玉林,台灣高雄人。國立台灣大學物理學系畢業,德國哥廷根大學第四物理學研究所碩士、博士。哥廷根大學電子顯微技術實驗室博士後研究。目前任教於花蓮東華大學物理學系。
薛丁格:我的人生,我的世界觀
作者 | AUTHOR
艾爾溫‧薛丁格 Erwin Schrödinger
出版社 | PUBLISHER
商周出版
書號 | ISBN
9786263187740
出版日期 | PUBLICATION DATE
2023/08/10
出貨地 | PLACE OF DEPARTURE
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