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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祕密警察就像病毒,

入侵到所有人的生活之中

 

首部深入研究監控下的社會

文化、體制、人際網絡的民族誌

 

  ★  一部個人生命史與東歐冷戰史相互交織的自我民族誌

  ★  被監控的人類學家現身說法,剖析前共產國家如何監控人民,打造恐懼帝國?

 

  「本書是有關被監視的效應,而被監視已經成為了人皆有之的經驗。我們現在全都處於監視之下,但我們大部分人對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幾乎毫無概念。……在每天都有新監視方法誕生的今日世界,我希望本書能夠讓某些監視方法和它們的效應曝光。」——本書作者凱薩琳.韋德瑞

 

  一九七三年,來自美國的人類學博士生凱薩琳.韋德瑞到羅馬尼亞進行田野調查。她生活在外西凡尼亞一個小村莊,漸漸和當地村民培養出家人般的感情。她以研究當地寫出的著作,更開啟西方國家東歐研究領域先河。然而,隨著九○年代羅馬尼亞共產政權垮臺,她卻從解密檔案中發現:自己曾被當成間諜,受到嚴密監控。國安局中有關她的祕密檔案,多達兩千多頁。

 

  韋德瑞決定深入研究自己的監控檔案,藉以了解共產政權下的監控體制與線民文化。她回溯過去、找出線人,甚至訪問到當年負責監控她的國安局軍官。

 

  然而揭開真相並不容易,甚至令人難堪。過程中,她曾看見自己被偷拍的影像,也曾發現過往深信不疑的人際關係,其實充滿陷阱。有人懷著目的接近她、更有朋友因她而身陷危險。而她與監控軍官的面對面,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經歷。

 

  韋德瑞以自身經驗為田野,發揮民族誌學者的敏銳,引領我們思考:

  ★ 國家安全的機器如何運作?如何吸收線人,編織陷阱?

  ★ 國家如何為自己製造敵人? 被監控者如何被創造出邪惡分身?

  ★ 祕密監控如何與社會關係網絡交織在一起?

  ★ 冷戰的社會氣氛,如何孕育監控文化?

  ★ 「加害者」是甚麼樣的人?

  ★ 身為被監控者,認識真相令她備受衝擊,她如何深入反思,重拾對人的信賴,進而從檔案中剖析出整個監控文化與機制?

 

  這是一本對監控體制極為難得的深入剖析之作。不僅曝光監控機制,也讓我們看見體制下的人性。對於臺灣讀者而言,這本書或許也能幫助我們更深入認識威權時代的歷史。

 

| 目錄 |

 

導讀:祕密警察的祕密與人類學者的自我田野之旅    夏克勤  

字體、化名和讀音說明

鳴謝

 

序幕

第一部分     被監視下的研究工作

第一章         一九七O年代:作為軍事間諜的「民俗學家」

第二章         一九八O年代:敵人的許多張面具  

題外話         閱讀一己檔案的省思

 

第二部分     進入監視的機制

第三章         揭示

第四章         反省

尾聲

註釋

 

| 內容節錄 |

 

【作者與監控她的軍官面對面】
 
「格里戈雷斯庫」:第一個比馬龍時刻
 
內政部 工作機密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報告(關於晉升「I.格里戈雷斯庫」的建議)
 
這名軍官擁有領導團體所須具備的儀態與威嚴。他在必要條件下會挑剔和苛求下屬,但又會謙恭有禮地對待那些光榮完成任務的人……他是部門內最優秀的上級之一,以紀律、技巧、精確度和理解力著稱。他具有一名領導者的特質,總是耐心而冷靜地判斷局勢,進而獲得客觀結論,找到最佳的解決方法。他是一名優異的籌畫者……善於進行整合分析。
 
之後十月我又在羅馬尼亞待了一段時間,這次決定對一年前掛我電話的「格里戈雷斯庫」更加主動。我知道他住在哪條街,那條街並不長,我就從其中一邊街道開始找起,一棟一棟大樓地看住戶名牌。其中有一棟大樓沒有名牌,有些名牌不在外面,所以我必須等有人從大樓出來再溜進去。我以相當機械性的方式操做這件事,除了整體感到一絲不安,沒有其他特別感覺,因為整件事都很虛幻不真實。我查完北邊第一排大樓後,我穿越馬路去查位於南邊第一街區的大樓,但一無所穫。然後我在第二街區找了大約二十分鐘後,終於找到了。是D棟樓的十四號公寓。我滿心興奮,又突然恐慌起來。接下來我要怎麼辦?
 
一位美國的同事曾經建議我,如果想要見這些人最好是帶一些花或一盒巧克力,因為這是很多羅馬尼亞人拜訪人的習慣。那表示我沒有打算要讓場面難堪。所以我就到附近的花店,打算買一把不會太花俏也不會太普通的花束。我的選擇並不多,店裡販售的主要都是大型花束或單支的玫瑰,似乎都不是符合我情況的最佳首選。最後我買了一些金黃色的菊花。但當我一走出花店,菊花看起就已經有一點點枯萎。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回到D棟樓。這是另一棟不起眼的史達林時期大樓。我在電鈴前站了兩分鐘,試著回憶我坐火車來德瓦途中想出的策略。接著我按下電鈴,脈搏開始加快。我按了好幾次。正當我感到鬆一口氣時,一位男人從對講機裡說話。「我帶了一些花給你。」我說。他按按鈕打開大樓大門。我爬上三層樓梯,在頂層看見一戶公寓的門打開,門內隱約站著一個男子,他的身材高壯,漸禿的頭頂上有一縷頭髮。他走出屋子來到走廊,隨著我走近,他的五官逐漸在陰影中浮現,神情充滿懷疑和疑惑。我既驚訝又興奮,心想:「天哪,這一招竟然有用!」我不敢相信。我把花遞給他,心臟狂跳。我伸出一隻手說:「我是凱薩琳.韋德瑞。」他和我握了手,繼續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妳以前是不是有來過?」「對,去年夏天我打電話給你,你掛了我電話。但我想再試試看。」
 
他穿著很隨意,上身是一件芥末色球衣,下半身則是一條黃竭色褲子。他精心修剪過他的白色八字鬍、上唇清晰露出,但他眉毛所剩無幾、牙齒狀況也很糟,明顯需要看牙醫。他已經退休一陣子了,我問他這段時間都在做什麼?他說在家裡種菜,然後以不是很歡迎的態度說:「進來坐吧。」我進去了。他讓我坐在門邊一張椅子上,自己則繼續站在廚房門口。這是一種相當不友善的安排,讓我更感焦慮。「所以妳找我有什麼事?」他問。
 
我在來之前考慮要不要帶錄音機。我有一臺非常小的錄音機,可以放在皮包或口袋裡不被看見。他一定不會同意錄音,所以我只能偷偷摸摸進行。我跟自己說,既然他們可以偷錄我談話,我又怎麼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接著我提醒自己,我和他們不是同一種人。對我而言沒有獲得同意去錄音是不道德的。確實我在第一次嘗試找「布利達魯」軍官時帶了錄音機,但我馬上就後悔了。所以這次我把錄音機留在家裡。因為這個緣故,也因為我不認為一邊談話一邊做筆記是恰當的,所以後來我忘記很多談話內容,也無法以精確的順序重述。我這場冒險進行得有些倉促,雖然是有幾件事想知道,但我並沒有擬定一個精確的訪談計畫。我也沒有太追問他的反應。我更感興趣的是和祕密警察會面的感覺,而非我們談話內容的資訊。這些資訊與我的談話目的是不太相關的。

 

我首先表明我在檔研會讀過他的人事檔案,又重提我正在寫一本有關我安全檔案的書。他清楚表示他不樂見我們這次見面的事被公開。我很緊張、說話速度飛快、老是掛著一張笑臉,表現得盡可能健談和風趣。不久他就想起我做過什麼:「喬阿久村,弗拉伊庫村,田野研究計畫……」然後他完全記起來,說我沒有改變太多。「所以您知道我長什麼樣子?」「知道,當然知道。妳住在拉澤爾.B的家。妳是一個很有趣的個案。」那可是四十年前的陳舊往事了!幾分鐘後他說:「我不認為我有對妳造成任何傷害。我的座右銘是不要傷害人。」我回答:「我不認為您有傷害我。事實上在讀您的檔案時,我覺得您相當討人喜歡。這也是我想見您的原因。」他從廚房裡拿出一張凳子,坐了下來。後面的談話清楚顯示他很聰明,而且記憶力超好。
 
我繼續緊張地談我當年來羅馬尼亞是要做什麼,又如何因為兩件事而受到阻礙。一是我對羅馬尼亞民族誌不夠熟悉,二是我騎著摩托車誤闖一個軍事基地。這就不奇怪我會被認為心懷不軌。他聽完以後面露笑容(事實上他變得很常笑,似乎已經放鬆了)。「我的指導教授來到德瓦,問縣政府該讓我去哪裡做研究。縣政府說:喬阿久鄉。但那裡沒有符合我研究計畫需要的特徵。因此您在報告中說的完全正確:我沒有依照我的計畫進行研究,但這是因為我做不到〔他笑得很開心〕。我記下我學到的每件事,而您也對此有所評論。」

 

我問他如何看待我。他說:「每當有人進到我們國家,我們都會設法查出他們真正的目的。」然後我問「間諜」對他們意味著什麼?「它可以是好幾種不同的事情:政治的、經濟的、社會的……要斷定一個人是不是間諜,你必須確定他們有沒有在蒐集情報。妳說妳來這裡是要蒐集民族資訊,但萬一那只是個幌子呢?有好多大使館人員都是特務。我們必須調查有沒有別人也是這樣。」「我可能會蒐集什麼呢?」他說:「有關人們心理狀態的情報。」這是國安局開局以來的重大關心,而我跟村民探聽的也常常是這一類事情。但他最終斷定我蒐集的資訊並不構成危害。我向他指出,在很多方面我和他做著一樣的事。我對社會主義感興趣,會記下蒐集到的一切資訊,然後把它們帶回家,設法弄懂其中含義;他對我和其他人也做一樣的事,設法蒐集各種情報來搞懂我們。我這個說法讓他滿臉笑容。我問他喜不喜歡這份工作,他說喜歡。
 
「談談我的房東『阿公』。他在向您報告我在做什麼事時,態度會不會誠惶誠恐?」「完全不會。我很早就認識他。我在加入國安局之前曾和他在同一間工廠工作。我們是朋友。」(這讓我以完全不同的眼光看待「阿公」寫下的詳細線民報告。我曾經以為他就像「班尼亞明」和瑪麗安娜那樣,去見祕密警察時是提心弔膽的,但這種想法顯然大錯特錯。)
 
「您為什麼會想加入國安局?」他表情尷尬地笑著說:「我當初沒有非常認真。當時我想:領幾年高薪也不錯。我有一個朋友也是在國安局工作,有很好的薪水,但他為人有點無賴,當了三年就被踢出來。我想我也可以做一樣的工作。我對這份工作本身不是非常有興趣,但過了一陣後便習慣了。」
 
我們談話的前半小時只有我們兩人,然後起居室的門打開了,他太太穿著浴袍走出來,吃驚地看見和他丈夫談話的人不是他們的媳婦(我的聲音和他們媳婦有點像)。後來她坐下來聽我們聊天一直到結束。到了這時候我們的交談已經變得非常熱絡。他時常微笑,我則努力讓自己被喜歡。他還一度對妻子說:「這位女士敢來這裡真的非常勇敢。」

 

他詢問在他不再管我的案子以後我又做了哪些研究。我談了我的所有研究和著作,向他證明我的學術能力。當我談到我那本有關土地歸還的書時,他問我認為把土地歸還原主是好主意嗎?我說不是。「看來我們有志一同。」他說。我說我的政治立場偏左,而解散集體農場似乎不是正確的做法。他們也認為這樣的改變不是好事。他妻子補充道:「妳說妳有左派的思想情感,我也是。我認為人們本來過得很好,工人有錢也有好的工作,他們的生活水平正在成長。現在看看變成怎麼樣了。」他表示同意。我問:「當您加入國安局時,你也是有著左派的思想情感嗎?」「對,我是個工人。即便我不是一位狂熱的共產黨員,但我仍贊同共產主義的基本理念,並因此加入黨。一九八九年後,很多人在街上把他們的黨證撕毀或銷毀,但我沒有。我的黨證還在。」
 
有一度我問了他某個問題,他沉吟不語。「如果您覺得不舒服,您不用一定要回答。」我以為那是因為他簽過宣誓書的緣故。「不是,只是因為我在二十五年前退休後,就沒有再和任何人談起我的工作。我告訴自己,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不要再提起。」但他還是回答了我大多數的提問,這當然也是因為我沒有問太超過的問題。後來我們談起他去年掛我電話的事。他說他當時不記得我,如果記得就不會那麼粗魯。「我要為那件事向你道歉,但現在我們和好了。」我也說了同樣的話。
 
我們的交談持續一個多小時,期間我兩度想要告辭,但他繼續說話,最後我說我擔心打擾太久,造成不便。他站起來伸出手,笑著說:「下次再來。說不定我們哪天可以到城裡哪邊走走。」第二天我打了電話,接電話的人是他太太。「我是昨天去拜訪你們的客人。我想要感謝你們的接待,讓我收獲良多。」她回答:「我對自己衣衫不整感到不好意思,妳下次再來時我會截然不同。」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對我提出邀請。我決定明年赴約。

(未完待續)

 

 

| 作者簡介 |

 

凱薩琳.韋德瑞(Katherine Verdery),紐約城市大學研究生院人類學傑出教授,密西根大學的俄羅斯與東歐研究中心前主任,美國文理科學院院士。

 

凱薩琳.韋德瑞作為美國學界研究東歐政治、經濟與文化領域先驅,在冷戰時期開啟羅馬尼亞的民族誌研究先河。她的著作包含《消失的公頃:後社會主義外西凡尼亞的財產與價值》(The Vanishing Hectare: Property and Value in Postsocialist Transylvania)、《祕密與真實:羅馬尼亞祕密警察檔案中的民族誌》(Secrets and Truths: Ethnography in the Archive of Romania’s Secret Police)等。

 

2020年,她獲得斯拉夫、東歐和歐亞研究中心(ASEEES)頒發傑出貢獻獎。她以親身經驗所寫成的《他們說我是間諜》一書出版後,同獲歷史學與人類學界肯定,該書並被譽為「人類學家和口訪歷史學者的必讀書單」。

 

| 譯者簡介 |

 

梁永安,臺灣大學人類學學士、哲學碩士,專職資深譯者。譯作涵蓋文學、社會科學、神學等領域,翻譯作品包含《下一個基督王國》、《今日,何謂歷史?》、《現代主義:異端的誘惑》、《李維史陀:實驗室裡的詩人》等書。

他們說我是間諜:人類學家與她的祕密警察監控檔案 My Life as a Spy: Investigations in a Secret Police File

HK$217.00價格
  • 作者 | AUTHOR

    凱薩琳.韋德瑞 Katherine Verdery

  • 出版社 | PUBLISHER

    衛城出版

  • 書號 | ISBN

    9786267052358

  • 出版日期 | PUBLICATION DATE

    2022/06/01

  • 出貨地 | PLACE OF DEPARTURE

    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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